夏夜的晚风轻轻掀开窗帘，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进房间。我坐在床边，看着你闭着眼睛数羊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你总说数到三百就可以睡着，可每次数到一百七十二就会突然睁开眼睛，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涟漪。

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养着三只萤火虫，它们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地闪烁。我轻轻转动瓶身，让其中一只跃出瓶口，它拖着微弱的绿光在你发梢打转。你突然伸手去抓，指尖擦过萤火虫的瞬间，整片星空都在你眼底流转起来。记得你小时候总爱在捉萤火虫时喊我名字，现在却连萤火虫的光都抓不住，反而被自己的影子绊了一跤。

我伸手替你拨开散落的发丝，发现你枕边压着半块发硬的饼干。那是上周你熬夜做手账时偷吃的，结果被咖啡渍染成了深褐色。月光从你眼角滑落，在枕头上晕开细小的水痕。我轻轻吻去你鼻尖沾着的饼干屑，你突然翻身往我怀里钻，像被雨淋湿的雏鸟寻求庇护。

窗外的夜莺突然开始啼叫，清越的歌声惊得你在我怀里抖了抖。我举起右手，掌心托着半片银杏叶，叶脉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。你说这是去年秋天我捡给你的，叶柄还系着根红丝线。夜莺的歌声渐渐变成摇篮曲的调子，我学着它用气声哼唱，你慢慢把下巴搁在我手背上，呼吸均匀得像在睡梦中。

银河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，在床头织成流动的纱帐。你突然坐直身子，眼睛亮得像是装进了整个星河。我握紧你的手，发现你掌心攥着半截铅笔，笔尖还沾着未干的蓝墨水。原来你偷偷在数羊的时候，用铅笔在墙上画了七百二十三个歪歪扭扭的星星。

我陪你数到第七百二十四个，铅笔在墙上划出沙沙的声响。墙上的星星突然开始发光，你惊呼着抓住我的衣角，我却故意松开手让你去够。你踮着脚尖够到最顶端的星星时，整面墙都亮了起来，变成我们去年在阿尔卑斯山看过的银河。你仰着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，睫毛上沾着墙上的荧光粉。

露水开始打湿窗台时，你终于抱着我的胳膊睡着了。我替你掖好被角，发现你枕边多了个皱巴巴的纸团。展开来看，是张画着歪扭向日葵的纸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"要和星星一起长大"。窗外的夜莺突然停止歌唱， replaced by远方的火车鸣笛，像在应和着某个隐秘的约定。

我轻轻吻了吻你发烫的额头，把玻璃瓶里的萤火虫放归夜空。它们带着你的名字飞向银河，在某个星系里重新组成你小时候最爱的星座。你睫毛上未干的荧光粉，在月光下闪烁成永不熄灭的星尘。